文｜江开军
上课铃响了，喧闹的校园，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宽阔的中心道上，只剩满地阳光。
一片清晰的影子，印在阳光里。她推着轮椅，他坐在轮椅上，沿着中心道，慢慢向前移动。
他们打量着两边的风景，没有说话。影子跟着他们，融入一片桂花树荫里。
“嗯，真香。”他俩几乎同时说出这句话。
金色的桂花，如点点繁星，镶嵌在墨绿色的树叶间。她踮起双脚，摘下几朵，放在他手里。
有几粒花瓣，落在他的外套上，落在他斑白的头发上。她轻轻地捻起来，丢在地上。而他似乎没有觉察，继续嗅着花香，望望桂花树，喃喃自语：“栽下的时候，还是小苗，现在，都长这么高了。”
他们钻出树荫，影子定在教学楼前的草坪上。讲课声、读书声此起彼伏，交织着传过来。他聆听着，不经意冒出一句话：“这新来的英语老师真不错。”
“是啊。那时候，还不是因为你英语教的好。”
“那时候，要不是因为你，我早调走了。”
“那时候，孩子病了你都不管，还不是我一个人送他去医院。”
……
教学楼东边，紧挨着一排砖瓦房，屋檐下，有大片的阳光。她把轮椅推过去，再来回推几下，摆正了，也迎着阳光坐下来。一双影子，投在雪白的墙壁上。
中午的阳光很温暖，他在轮椅上动了动身子。她站起来，脱去他的外套，搭在他腿上说：“我去做饭了。”
午饭铃响了，成群结队的孩子从他面前经过，一道道影子快速移动，在他脚上一晃，向餐厅去了。他默默注视着。人群叽叽喳喳的，讨论着作业和饭菜，偶尔，会有一两道目光扫过来。
饭后，三三两两的孩子，从他面前走过去，一道道影子在他脚上一晃，向教室去了。
一个小女孩走过来，停在他面前，影子落在他手上。“爷爷，我爸爸说，他读初中的时候，就是您教的。”
“哎，是嘛。”他两手扶在轮椅上，向前欠欠身子，想要站起来，又站不起来。“好孩子，好好学习，以后上大学啊。”
“嗯。”女孩点个头，转过身，合进人流里。
午后，他眯着眼睛，似睡非睡，享受着阳光。她挪一下椅子，靠过来，一只手搭在轮椅上，头枕着手臂，像是睡着了。
半饷，她抬起头，拍拍他的手说：“听说了没？这排瓦房也要拆了。”
“拆就拆呗，总是要拆的。”
“这一拆，我们那时候建的房子，就全没了。”
“哎哟！这是很后一排了?”他猛然直起腰，抬起头盯着房子，看了又看。
“那时候，为了支援建房，你把结婚首饰都卖了。”
“那时候，你就在这间教室里，拿了好几个*一。”
“唉，那时候的学生，现在都中年了，孩子也都上学了。”
……
夕阳的余晖洒满校园，温暖中透出一丝凉意。轮椅调转头，迎着夕阳而去，拉出一道长长的影子，印在一大片草坪上。影子慢慢地向前移动，移动，抚摸着草坪上的每一株花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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