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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一生爱

来源: 中东文学汇 时间:2021-07-03

你来过沈园吗?沈园,就是那个留在宋朝历史里的地名,沈园只是留在了宋朝的歌词里,沈园,就是那个留在千万才子的梦里,那个断碎在千万女儿的心底,那个令你魂飞魄散的伤得刻骨铭心的地方。哦,沈园,就是那个有情人的地方,就是那群多情人的归宿。

我曾经读过他的词,他说他在塞外奔驰,他说他曾经像英雄一样的匹马戍梁州,可是他的梦是碎掉的,碎的一塌糊涂,不仅仅是因为尘土灰暗了他的衣裘,不仅仅是因为他心在天山身老沧州,又哪里是因为关河梦断何处,他的梦碎掉,就是因为那个名叫沈园的地方。

而她呢?她又是谁?她只是他的表妹,她只是他深爱的一位女子,她的梦境却也是碎掉的。她的梦痛在那个名叫沈园的故地,用现代人的话来说,就是“我爱他轰轰烈烈很疯狂,我的梦被狠狠摔碎不肯忘”。当深爱的人离她而去,她是说自己像是一朵憔悴的黄花,在一阵又一阵的凄凉的雨里,那是容易凋落的。当我唱着她的那首关于雨送黄花的歌谣时,泪水不禁弥漫了我的衣衫,我唱,世情薄,人情恶,她就回唱道:“人成个,今非昨。”原来爱不是在今生就是的,那些爱过他的日子也可以说成是前世,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咋一回首,便是恍如隔世,今天不是昨天,昨天的恩爱深情那是前世的春光如梦!

像是后来的柳梦梅和那位叫做杜丽娘的女子,生生世世地爱过,其实只是这一生,便是倾尽了前世今生的情!原来姹紫嫣红开遍,尽赋予这断井颓桓,这一个句子是让林黛玉倩魂销尽的,读的她如痴如醉,寝食难安,于是成了她的《葬花吟》。啊!原来这葬花吟不是她写的,原来这葬花吟是杜丽娘游园之时趁着良辰美景笑出来的,原来她们都不是作者,原来是唐婉哭着在临死前挣扎着唱出的,原来古往今来痴情的是那么多活在前世的深情里不肯放怀的痴情儿!

我听说,和尚死了,临时前告诉他的故人,“我将会在来世转生,化成西湖边的一位小牧童。”后来,人间数十载,当故人偶然经过西湖之时,竟然听到了那位和尚的声音,他唱道:“我是过了三世的昔人的魂魄,赏月吟风的日子早已经过。感谢你隔那么远来探望我,我身体虽然变了,心性却常在。”挥着条牛鞭,悠然地走了,那竟然是小小的牧童。我听罢,当时深感于中,我想三生石的故事大概就是从这里敷衍出来的,原来三生石上的爱情不是女子的,原来是两位男儿的深情,我说,情到深处,其实又哪里还有人世间种种的差别呢?女子的深情固然动人,男儿三生石上的约定又如何不是令人断肠的?

当她带着她破碎的梦境重新归来时,沈园,也早非是当初的模样。可是,不是当初的模样的,又何止是沈园啊!她已经是携着她新的男人,而那个男人,却不是她的很爱。再次见到他,已经是黄昏。那是那多么断肠的黄昏啊,就是在沈园,那个千百年来,痛彻多少才子佳人的地方。

“君啊,为你再次斟一杯酒吧,你是要什么酒呢?红酒,白酒,你很爱的是黄藤酒吧。”

“你莫语,君啊,此一去,你我不知何时能够再次相见啊,杨柳依依,桃花纷纷,就是在沈园,就是在这块我们曾经相爱的地方,就是我爱你的地方,我们就又要走了。”

她走以后,她是哭着离开的吧,我猜测,因为后来据说是在几个下着纷纷细雨的黄昏,据说是在几个哭着醒来的早晨,思念他,然后就在思念里,她的青春,她的红颜,她,死在了对他的爱里。爱在哪里?爱就在沈园,那个埋葬着她的灵魂的地方,那个她痴痴地爱过了一辈子的地方,那个没有爱的地方。

是的,她是走了,走的那么匆忙,走的那么哀伤,那他呢?

沈园回来,他思念她,说着多少听也听不清楚的呓语,他说爱她,他说心碎,直到数十年以后,就在他也是一把老骨头的时候,他说,他要在一个春雨过后的清晨,静静地静静地倚在高高的窗台,等着那一个人来,等着她来,听她声声叫唤着:

“卖杏花喽——

卖杏花喽——”

我想,她卖的不是杏花吧,他等的也不是那个女孩吧,我想,他们只是在不是沈园的梦里继续着沈园的故事吧,故事就是那么悄悄地落下了帷幕,在江南断肠的烟雨里,在江南苍凉的历史里。

等他等了三生,和尚成了牧童;等他等了三生,唐婉是死在沈园的;还是等他,等了三生,杜丽娘是死在了她如花美眷的痴痴里;林黛玉也不能有好下场,她一定要死,她是死在了爱着他爱的魂飞魄散的大观园。

那我呢?我想,三生的爱是不会结束的,我听着那群痴情人儿的歌语,也深深地陷入了痴情里,去爱吧,爱他,爱的不问生死,只求临死之时,可以淡淡地说一句,“这一生是为爱而死的,我无憾。”

三生石上旧精魂,赏月吟风不要论

惭愧情人远相访,我身虽异性长存。

2010-06-02在绍兴沈园,春暮伤感时分,多像你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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