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年
我家门口有个石碾子,只要看见有人往石碾子上放碾椽或者有人争着扫碾堂,不用说,肯定是要过年了。
碾堂离我家的栅栏门没有十步远。那个被磨得发亮的大石碾吱吱呀呀地叫着,女主人头上顶着个大头巾,围着碾盘子转圈扫着还没有碾好的碎糜子。毛驴的眼睛被两个大大的眼罩笼着,驴嘴与碾盘之间还有一根顶头分叉的棍支着,尽管这样,毛驴还是凭感觉趁人不注意时偷偷吃上一口糜子面。
一群姑姑婶婶,她们在大大的蒲篮里支上两根相同的光溜溜的擀面杖,把碾出来的碎糜子粒倒在箩里,叮叮咣咣地箩。细的糜子面通过一层细纱的过滤落在蒲篮里,上面粗一些的糜子渣又被倒在石碾上往碎里碾。女人们看见对方变白的脸和衣衫,嘻嘻哈哈的大笑着,和着石碾的吱呀声,箩面的叮咣声,偶尔夹杂着毛驴惊天动地的叫声,一场年的交响乐就此拉开序幕。大家轮流作业,互相帮忙,这美妙的旋律一直持续二十多天,把年的味道拉得缠绵而悠长。
做黄黄馍更是神奇。那个时候总觉得门口摞的柴不够多。母亲和姐姐在下午时分就把很多柴拉进院子,把隔壁小房子炕上的被褥连同席子一起去掉,在土炕上支上鏊子,趁我们睡着的时候开始摊黄黄馍。有时候我睁开眼会看见床板一样大的面案上整整齐齐的摞了很多黄黄馍。刚摊好的黄黄馍金黄金黄的,在鏊子里躺着,上面泛着无数的泡泡,像受伤的太阳,母亲熟练的用铲子将它一对折,一个半圆形的黄月亮就出现在眼前。天明时,鏊子便又轮到了另一家人,母亲和姐姐眼睛已被烟火熏的睁不开了,草草睡上一会会,新的准备工作又开始了。
大姐和三姐都特别手巧。她们会在下雪天里约上同样手巧的女子绞窗花。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彩色纸,在她们手里几分钟就变成了花草树和人物,然后再细致地把它们贴在方格纸上,色彩搭配合理,五彩斑斓,贴在窗上,像拥抱了整个春天。我的两个姐姐还会绣花,母亲在缝纫机上给我们做好了衣服,没有花色的衣服光秃秃的,死气沉沉很不打眼。三姐用一个圆形的花撑子把要绣花的部分夹在撑子里,然后穿针引线,不久我和妹妹的衣服上就会出现蝴蝶采花,蜜蜂舞蹈,百花齐放的图案。被姐姐们打扮过的衣服超级美,且是领先的限量版。看着同伴们羡慕的眼神,我们美滋滋的心情会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偶尔放炮时把衣服烧了洞,姐姐也会很快用绣的花给我们补上一个别样的风景,像现在的布贴一样美观。
那段时间村里的每家每户都很忙。大扫除的时候,所有的东西都搬在外边,爸爸和哥哥戴上草帽,脸还得用布蒙着,一根长长的棍子被绑在扫帚上,把高处认认真真清扫一遍。此时,房子里乌烟瘴气什么也看不清,母亲得过很久才进去验收,若不干净便指导他们再扫一遍。姐姐们也不闲着,在院子里不停地擦洗家具。等家里清扫结束后,再把院子里的物件一件一件的搬回。此时,家里的顶棚得重新糊,姐姐们剪的窗花就闪亮登场了。看着恍然一新的家,所有的辛苦都值得。
那个时候除了我家(我家人不爱吃豆腐)其他人家基本都做豆腐。很后呢,我家的豆腐会很多,都是村人们送的,谁叫我家没做呢?吃不完怎么办,母亲把豆腐切成厚片,在油锅里一炸,放在房顶上,连冻再晒,干棒棒的能放很久很久。母亲做的豆芽菜是超很好的,全村人基本都有份。
杀年猪是过年的必须,辛苦一年的人总要在过年时犒劳犒劳自己的胃。杀猪虽然很血腥,小孩子们却争着抢着去看,看大人们褪猪毛、收拾猪大肠、也心疼猪猪们可怜的歇斯底里的嚎叫。可同情归同情,我们还是抢着去捡拾猪鬃猪毛,收集起来等货郎担担出现时换自己向往已久的玻璃球球。
所有准备工作做完。除夕那天早上我们就穿上了新衣服,爸爸和哥哥去灵里烧纸回来,我们立刻贴对联,贴门神,接着放鞭炮。放鞭炮是孩子们很向往的事,一个人放炮,一群人围观,很后选出谁放的炮很大声音很响。
晚上的年夜饭很是丰盛,爷爷坐在上席位子。*一杯酒是敬给已故的祖先的,爸爸的神情严肃又虔诚。接着爷爷先动筷子,我们才开始吃饭。这期间大人们会让我们敬酒,说祝福的话。这顿饭对于孩子的我们吃的很是心不在焉。我们的心早都跑到了外边,和其他孩子一起疯玩。饭后天色已晚,天上没有星星和月亮,我们便举着火把,满村子疯跑疯喊,真的如土匪下山般势不可挡。此时的大人不太批评我们,不然我们怎么可能熬过长长的除夕夜?
大年初一我们会被来拜年的人群吵醒,又迷迷糊糊地跟在拜年的队伍后头出西家进东家的混吃混喝,偶尔还会得到几毛钱的压岁钱,各种快乐用文字难以表达。
那种贫穷又无限快乐的日子早已被飞速发展的新时代代替并掩埋。人们住进钢筋混凝土的房子里,邻里之间鲜有走动,大人孩子们都在手机里寻求快乐。可每每回想起小时候过年的情景,感觉那所有的经历仿佛就在昨天,令人神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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