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子年初冬回乡记
这次回乡,我的心情很迫切。病了三年多,一直没有到乡下看看,所以,对家乡的忆念就多了起来,总想去老宅地看看,寻一寻旧迹和儿时的梦,看看那里的土地和水塘,看看那里的天和树木,走走熟悉的又陌生了的乡间小路,嗅嗅田头草木的味道,这或许就叫思念故乡吧!
其实,我的故乡离我不是很远,来回不过十四五里路,可平时回去甚少!我的父母已故去好几年了,老房子早已拆掉,宅基地已给了钱姓人家,乡里除了还有一个叔叔,已别无牵挂了,所以,回乡,对于我来说,还有多少意味呢?病后这几年,我的体质羸弱,步履蹒跚,连回去祭祖都很艰难,就没有回乡的想法。以前,每年逄清明或年前,我总要回乡下上坟,顺道看看老家的房子和乡邻,可这几年就没有回去。
对于故乡的忆念越多,就越想回去看看。趁着天好,我央求爱人带我回乡走走,我告诉她,特别想看看村子南面那个大坝,看看它现在是否还是我记忆里的样子。妻子不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因为,平日里她确实很忙,忙家务,忙照顾我。
时令已进入冬季,阳光却温和热烈。天空好蓝好蓝,就像水晶或碧玉。天空很明净,没有一丝云,纯粹得很,没有杂质。在这样的天空下,故乡的村屋和树就格外地诱惑着我。那水塘和田野,更是美不胜收。走在路上,清风拂面,心旷神怡,远望村野,一片辽阔,村民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机器的轰鸣声时时入耳。今年晚稻多,冬天已临,可稻谷还没有全收,一片金黄。冬小麦才播,旋耕机在响,那是村民正在耕地种麦。
回乡,本想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不想惊动任何人。身体不好,步伐不稳,就有了隐讳的心理,不想让熟人见到,免得问这问那。可爱人说,这样不好,回乡就大大方方地回,生病有什么要紧,再说,回家不去看望叔,他会怎么想,会埋怨我们的。细想,她的话颇有道理,我们就骑着电动车顺着水泥路从村子东边进乡。
村子的格局与儿时相比,并没有太大的变化。房屋东西向排列着,门一律朝南开,向阳。立在家门口,就可以瞭望东南方向的皇甫山,山很远,在眼里是淡蓝色的,连绵巍峨。民居是大大小小的瓦屋,已不见以前的茅草屋了;家家有前院后院,占地不少;村子南面以前是零星人家,现在已变成一排了;村东到西,一条水泥路贯通,即使雨天,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踩着烂泥行走。村村通,改变了乡下交通环境。
村子前空地,依然植了很多树木,只是少了很多的草垛,包括稻草和烧锅草。没有了牛,就用不着留稻草了,那时,家家有条牛,必须留一大堆稻草,到冬天喂养它。土灶用得少了,家家用上了煤气灶,就用不着柴草了,这样,柴草垛就很少。
宋之问有诗《渡汉江》:“岭外音书断,经冬夏历春。近乡情更怯,不敢问来人。”尤其后两句,写得格外动人。因长期离家在外,很少有故乡的音信,越走近故乡,心里越胆怯,不知亲人是否安好,所以,心理很矛盾。不敢问来人,不敢向人打听故乡亲人的情况。我的父母已故去,我回乡没有这样的顾虑,然而,到了村东头,下了车,却有了“近乡情更怯”的心理,到底因为身体的狼狈而害怕见到熟人了。
到了村口,我和爱人推着车进村,边走边说话,就我熟悉的地方指指点点。村子外出务工的多,人气就不旺,村门口已少见行人,留在乡里的,此时也正在田间忙碌,收稻谷,种小麦。遇见了熟人,我们打了招呼,略略寒暄了两句。离乡这么久,还能说些什么呢!三十多年,青春年少的我,已是鬓白如霜,满脸皱纹,身体发福走样,尽显老态。
到了我家老宅处,我张望了会儿,在原地徘徊。昔日的茅草屋和泥墙院落早已不在,眼前是大门紧闭的白墙黑瓦的屋子:我家的老宅给了钱姓人家。村里已没有了我的家,没有了我的归宿,我已经成了外乡人了?那破旧的老屋,那坍塌的泥墙,那前院后院,那高大的槐树,那榆树和荆丛,只存在于记忆里。
我试图寻寻旧迹,却很失望,没有一样是我记忆中的,可又觉得熟悉得很。这两年,我对故地及儿时趣事的回忆渐渐多了起来,可到了村里,眼前的一切又让我感到迷茫,此时此刻,我的记忆反而模糊了。
老邻居三大妈还健在,这倒让我很吃惊,而且,她看到了我,居然一眼就认出了我,一口报出我的乳名。她现在是孤寡老人,老态龙钟,风烛残年。她的丈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去世了,两个人一辈子无儿无女,很可怜。以前,她家屋子很狭小,暗黑,日子过得艰难。现在,她住了新屋,两间,应该是政府为她盖的。她个子不高,上了年纪,身材越发矮小了。她拄着拐杖,脸很小,黑黝色,皱纹多,但显得健康。看到她,我不由地想到我的母亲,倘母亲还在,也是八十高龄了。想到这儿,我鼻子一酸,心里难过起来。三大妈问我家里情况,我一一应答。我告诉她,我已经五十多岁了,孩子已成家,也有自己的孩子了。
在叔家坐了一会儿。婶婶在家,叔在田间忙着。她接待了我们。我们和婶婶聊了会各家的情况,也聊到我的病情。我说:“还好,平时服药维持,带病生存,各项指标还稳定,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只是手脚麻木,走路不稳。”可说到这儿,我心里觉得空荡荡的,倘母亲知道我生了重病,一定会很难过,以泪洗面的吧。
这次回乡,我有一个强烈的愿望,就是去看看村子前的大坝。此前,我凭着记忆写了《村前有个大坝》的文,过了多日,很想回乡看看大坝现在的样子,于是,就有了这次回乡之行。
终于来到了大坝前。塘埂还是原来的形状和走势,只是加高了许多。坝被挖深了,岸很陡,还围了网,估计有人在坝里养了鱼。坝里水不少,清泠泠地,在阳光下散着粼粼波光,像闪烁的星星般耀眼。坝埂上车轮印迹道道,这是雨后车行后留下的。坝埂对外一面,蓬蒿丛生,杂树多,显荒芜,这与儿时所见并无差异。我们顺着坝埂漫步,从不同角度看坝面。站在坝埂西,向东南眺望,淡蓝色的皇甫山闯入视野,原野是那么广阔。水面宽,水依坝埂曲折而环。坝的下面是数亩良田,稻谷已收,田间稻茬青黄。有的已耕种麦。
这个大坝,从前,村民在这儿洗衣、淘米、担水。有了它,坝下的几十亩良田才旱涝保收。儿时,大坝是孩子的密友。夏天,孩子们在水里洗澡,在岸边钓虾;冬天,坝面结冰,孩子们在岸边敲冰块,将石子或瓦片尽力往冰面上扔,石子瓦片在冰面上疾速滑行,还发出滋溜溜的声响。我们在坝里逮过鱼,摘过野菱角,在坝的浅滩处挖过荸荠,用猪油钓过野鸭子、水葫芦鸟。在坝埂朝外一面,我们寻过茅荑,摘过野山楂果,还有殃柳子、野草莓,滋味多多。
可巧,在坝上,我们遇到了儿时的玩伴阿汉。他骑着电动车准备到田里去做活。我们站在坝埂上,叙了会旧。他说起往事,滔滔不绝。“你那时还小,还记得这个坝吗?”“哈哈,你小时候就跟着我玩的。那时,我们很皮,谁要欺负你,我就打抱不平,狠狠揍他。”“韩老四欺负你,有次被我们捆绑了一下午……”他估计中午饮了酒,话很多,我也插不上嘴,只得连声附和:“是的,是的。”他说的虽夸张了些,但的确有那些事。他热情地挽留我们吃晚饭,我们婉言谢绝了。
走过大坝,我回到了叔叔家里,从他家后院往村后走了一段距离。往日的后院都是高树,可现在也变成了田地。田埂狭窄,我的脚麻木,走起来就很不方便。我往北瞭望了会儿,那里曾经有我家的场地和田地。近来,眼睛模糊,看不远,所谓瞭望,成为虚构,我的眼前朦朦胧胧,心里一片茫然。
这次回乡,终于满足了看看大坝的心愿,我用相机留下了村子的影像。闲暇时,我可以打开相册,看看,忆忆,关于故乡的今天和昨天。
越老,对故乡留念越深,因眷恋老屋,忆念故去的父母,儿时的岁月,姊妹们在一起生活的年年月月。
202011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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