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土坯
作者：牛崇岭
拓坯：本地方言，用坯模子制作的意思。坯模子是由两短两长的木板组成，两头有两根用来提放的铁丝或木棍儿。
动态黑色音符
八十年代之前，农村到处是土坯房子，大部分家庭买不起砖，房子盖成落地白。有的顶多买上二三百砖，做碱（地基的意思，稻草下面的砖）用，条件好点的盖砖包皮，外面看是砖房，实质里面是土坯的。
记忆中麦收一过，就忙着拓土坯，换火炕。首先要备好泥土，“胶泥”适合拓坯。提前在平整的亮场上撒上一些沙土，方便拾坯子。先将拉来的土堆成个小山，铲掉半腰儿，上面土往四周扒拉，中间形成一个坑，倒上水，直到池子满了，开始慢慢润着一两天。趁这个时间，去找拓坯的人，小推车以及坯模等必用工具。等完全浸透了，就开始和泥，泥要和的不软不硬才好使。有穿雨鞋到浸好的泥堆里不停地用脚踩的，也有用三齿在那反复捯的，泥和的越透越不裂缝。再将截成段的麦秸，撒在摔打过的泥浮头，拓坯时与泥一起揉进坯模里，以增加土坯的韧劲强度。
把坯模子在一旁的水桶里蘸上一下，放在地上两手用力在泥堆上由上向下掐“两把”泥，麻利的放进坯模子里，然后，两只拳头使劲按，这边一下，那边一下。如果发现模子内不满就再抓点泥，需要把四个角填满。然后，两只手左右一抹一平，使坯面平整光滑，再将多余的泥抹下，快速扔到后面放坯模子的地方。两手握着两边的提把，平衡用力提起坯模子两边的铁丝。每个坯子之间有间隔，间隔易于过后搬动土坯。之所以模子在水里蘸一下，为的是起模时不缺棱少角。干活熟练的拓坯匠，抹的平，脱的快，看着拓的土坯美观结实又耐用。
脱坯人都有一幅好身板。拓坯或蹲着或猫腰一干就是大半天，拓坯是个又脏又累的技术活，会拓坯的拓出来的坯整齐，有角有棱，摆的也好看。不会拓的棱角残缺，摆的也不均匀。当拓坯距离泥堆较远了时，就用独轮车装上泥推过去，车上提前撒上麦糠，这样不沾车斗。坯子拓完，活并没有结束。拓好坯大人回家吃饭了，要留下孩子看鸡鸭别上去踩，留下爪印。直到表面风干白皮了，开始立坯，把坯竖起来，让底部着光。晒上两日，再从另一面立起来。很后把土坯扣过来，这样土坯才会受光均匀，韧劲好。如果沾了地面上的沙土，要用瓦刀刮平。一旦干透，便立刻摞起来备用。先把土坯分两排竖着码好，很上面盖上一层土，防备着换炕或垒墙时使用。那时候就怕下雨，拓完坯一场雨下来就成了一坨泥，白受累了。赶上下雨，不管谁家看到都会毫不犹豫的帮忙“抢坯”， 甚至拿出自己家的破塑料布帮邻居盖上，再用土压上，等晴天再揭下来晾晒。土坯很沉的，那时我搬不动，就是抱着坯，几乎用上了整个人的力气，浑身上下土猴儿似的。
有一年，晴晴的天，突然，乌云密布。母亲带着我们去码土坯，越是害怕土坯淋着，越是着急走，脚底一滑绊倒，人摔倒的同时，土坯也被摔成两半，母亲就把这样的次品码在浮头，就是让雨水淋掉半个角，也不至于心疼的厉害。
我看着拓坯很是轻松，特别是很后一道工序，双手提模子那一刻。当大人们休息抽烟的间隙，我也曾试着拓坯，可怎么也拔不出模子来，只好左右晃悠，好不容易拔出来了，再看下面的坯，早已走形。看似容易，做起来难啊。盖房子拓坯是男人能力的体现，勤快的男人为家忙碌，其乐融融，吃好住好的日子是一种期盼。老人们常说：土屋土墙，冬暖夏凉。很早时，还有用麦秸和泥垒墙的，垒一节高，就用棒子两边槌打瓷实，等硬到一定程度，晾上几天，再往上垒。掌握不好，墙垒到一人多高时不是歪了就是裂了。现如今楼房交房时，都说是毛坯房，意思是说，房子简陋，需要搭理装修后才可入住，可毛坯房里竟没有一块“坯”啊。
随着科技的发达，灰沙砖，空心砖、轻质砌块等，新型墙体材料取代了流传几千年的土坯，土坯淡出了人们的生活，走进了历史。成为人们遥远的记忆，如一丝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的乡愁。砖房砖墙已进入了寻常百姓家，拓坯在农村很少见到了，后辈人也只能听老人聊天说起，土坯伴随着我见证了日子的酸甜苦辣。现在回家，偶尔看到土坯房，不由想起童年，犹如看到家人拓坯时的情景。脱坯如做人，方方正正，实实在在。一块泥土，盘在炕中，给人温暖。垒成房子，遮风挡雨，围城墙头，给人安全。这就是土坯精神。
END
作者简介
牛崇岭 河北沧县人 教师 。文章曾在省市*刊物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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