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一片荒草葳蕤
那时候,已是太阳下山时分,荒草们大部已经剿灭,我招呼一声,同事们雀儿般“哗啦”散去,留下我把碾盘大小一片原地俯看。
我伸手揪住了一个很高很粗壮的家伙,这是一窝子黄蒿,我握紧抓手把他狠劲地拔起,我即刻感到,他茂密的枝枝干干和茂密的反抗在我的手里异常饱满……你凭什么薅掉我,你很扎眼,我碍你什么事儿了,不碍我什么事儿这是我的活计,你的活计就是不让我活,你敢叫板,那就来吧左撇子我决不轻易屈服……他终于从我的手里挣脱去,留我一把毛茸茸和皮青青,留我的心在胸腔里怦怦地跳。
待胸部有些平静的时候,我将右手伸将在一棵刺苋菜前。这棵浑身带刺的野苋菜,身体粗壮如一棵小树,平时一定飞扬跋扈,横行乡里……我有刺你就要清除我,你是苋菜长刺干嘛,我的刺对付那些腥红着肉欲的嘴巴,你仗刺欺邻,我呵护他们,我总看你不顺眼,我也看你不顺眼那就来吧你得流血……我的手哆嗦了一下,即刻缩回来。
对峙像直线一样延长着的时候,我将眼光移到别的草身上。这地上长得很丰很盛的就属乱子草了,从一处开始,纷乱的头向四面蔓延开来,爬一节展两片细草叶,扎一绺根。他们一会儿匍匐一会儿昂头,有站有卧,或攀或靠,十分凌乱而又很有章法的生长着。当然,那是他们的章法。我的手没有动,心里刚才飚着的劲而还没褪尽,我也不想就对这些柔弱的对手下手遭他们笑话,我猜他们也是反抗着的。
我忽然看见,在这茂密的乱子草中间,一棵水灵的南瓜秧一路吆喝着让道,一路晃举着黑绿阳伞,逶迤向我爬来。她的腋下缀着一朵金灿灿的正在绽放的果花,连着花蒂有一个拳头大小的翠玉奖章……你应该生活在菜园里啊,我生活在这里也不错,菜园里水多土肥,在这里清静自在……我的目光流着温和去问,我的眼睛收到弯弯的含笑的回答,我觉着是身体的哪个部位渐渐柔软。
一株通体翠红的草跳进了我的眼里,半尺高,亭亭立,叶翠芽翠一茎红。混迹在芊芊茫茫中,当是草中的青春少女了。我的心动了,完全褪去了刚才的坚硬。
我决定蹲下身来。这时,我又看见一株圆叶小草,高20厘米不到,他用尽吃奶的力气,努力着竖立起脆生生玉茎扬高三五片嫩嫩的小手掌,要将我的瞳仁涂绿。我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已在心里暗笑他孩子气。
在我下蹲的时候,周围的草们欢快地趔开了身体,给我让开足够的位置。有些调皮的家伙将他们的头探进了我的裤管想看个究竟,有些则顺势钻进了我罅开缝隙的衣褂里,亲密地给我挠起痒痒。我发现了他们的可爱,我也发现了我自己的可爱,在他们的眼里和我自己的眼里。没有什么尊卑贵贱,此时的我就像生长在他们中间一样。我再次伸出了我的手,我的手是我身上长出的枝,一会儿摇曳在他们中间,一会儿和他们挨挨挤挤,一会儿攀附在他们身上也让他们攀附在我的身上……
天色暗了,我决定离开这里。我觉着我的脚步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庄严。我违背了任务,我没有拔去一根草。我的生长曾被别人按需要改变,这片荒草在我这里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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