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东雨

雷声一个接一个地高声朗诵着漫过天空，漫过大山、漫过旷野；或流过所有的溪谷，把熟睡的人们一个一个地喊醒。于是把窗子掀开，把头伸出窗外天色却是一遍金色的早晨，明亮的曙色中有金色的沙尘。蜀南人俗语称；“天黄有雨，人黄有病。”高喊了半天的雷，终于有了雨的伴奏，由远而近的雨声从山那边踏歌而至。风的手指开始乱舞起来，把树拽着晕眩，把窗子摇得咣当作响。

热了好久的大地，笆笆扇都扇烂了无数把，热得哀声叹气，热得把狗舌都伸出尺多长，热得咯咯的母鸡不停地滚沙，热得大人小孩也像龟一样缩在水里不想上坎坎，累得空调也罢工了。热得所有的眼睛冒金星，不得不喂着人丹，让霍香正气水驱除心中的烦闷，燥热和心慌气短，暂时回避。

在乡村大地上的浓荫里，有长者在下面坐着聊天，有儿童在那里背着课文，有小狗在那里伸着舌头，听儿童背书，听长者在讲述过去的故事。有一把把被岁月磨亮闪着黄粲粲的篾条扇，在轻言细语地制造着凉风的柔和，偶而有几声犬吠，那是对陌生人的招呼；或者是警告外来者不得入侵，这一方圣地有主人占有的。每每此时，主人将扇头轻轻敲几下狗头，犬吠声立止，改为摇尾表示欢迎。

在一垅一垅的包米地里，有一担一担的玉米，从汗流夹背的身上一珠珠掉下，在一张张脸上的皱纹里，又像燕子一样吱嘎吱嘎地飞出玉米地，又飞到像炕床的晒坝里，晒坝里便是一遍金色的波光粼粼。就像一本诗集的页面，诱惑着总想把她打开，让浓浓的乡情从那里流淌出来，让千年的农事传奇娓娓地走来，听她述说农事春秋。

当那一缕炊烟在阳光下照常升起，天空下蓝色的烟柱在很低的高度就散乱地四处乱窜，就像人们热得无可适从的心态。有些心慌意乱起来，在农房的上空肆意乱窜。民谚云：“炊烟燻屋基，必定要下偏东雨。”摇着篾扇的老农就会指着天空说“要下雨了。”大气压下降，自然炊烟就不能孤烟直了，自然就是要下雨的症状了。在天空中还会出现娃娃云，大有铺天盖地之势。在大雨来临之前必定还有怒吼，一阵喧天锣鼓，一阵彩带乱舞，一阵地动山摇，大风刮得树叶翻飞，一笼一笼的翠竹就像跳着街舞一样热烈。大风之后就是大地的一遍掌声拍得惊天动地，惊得在山涧耕种的农人像长了翅膀一样就往自己的窝里飞，坝坝里头晒的玉米和稻谷，农人赶紧将花雨布盖在坝坝上，要不然所有的粮食就会被雨水洗涮涮了。

这就是偏东雨，说来就来，有时还出着太阳，雨照下不误。雨过之后，往往会出现山中奇观——彩虹。在洁净的天空下分外美丽，惹得山村的大人娃儿赞叹不也，直呼好看呢，就像电影《梁山伯与祝英台》里的彩虹一样漂亮。雨后大大小小的山蝴蝶欢快地翻飞，就连屋中躲雨的小狗也会跑出来和人一起快乐。

今年的雨水特别多，三年没涨水的小河小溪已涨了六七回大水了，毎次下雨之后都是暴热，暴热之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大雨。有时在明月当空，满天繁星闪闪的夜晚，没有风的气息，也没有一点下雨的症状。只是瞬间的天空一下子把脸阴沉，马上霹里啪啦的雨点敲亮房顶，敲亮雨棚。也让风吹凉人们燥热烦闷的心胸，一下就感受到冰火两重天。

那豪放的奏乐总会把人们的头牵出窗外，把身体牵到阳台，聆听大自然的吟诗，大自然的音乐风轻轻地抚摸着身体。一丛快乐的感觉便由表及里地舒爽起来，让诗人总会诗情大发，让散文家总会握起笔把思绪轻轻地放飞，让小说家写出一段邂后的躲雨奇恋。很多有张力的南方偏东雨，总是蕴藏着很多很多漂亮的故事，让你去慢慢地猜测，许许多多的雨中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