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柏树的结局

作者简介

 戴先洲：笔名江南秋叶，年方知命。生于湖北，求学沈阳。谋生白山，后下沿海。做过工程，干过编辑。孤身打拼，多逢贵人。历经沧桑，始知感恩。

歪柏树的结局   

春节前回老家时，站在门前四顾之间，忽然老大的不对劲。贴着台基，新栽了两根木桩，一根粗大，还带着几个短短的枝丫，另一根细多了。台基边沿的歪柏树却不见了。马上大声叫父母：怎么还是把歪柏树砍了？

那是一棵很有年头的树了，和我年纪差不多。原是种在老屋的台基边的。本是一株挺拔的树苗，由于幼小的我们经常在它身上练习爬树，硬是把它压歪了。后来越长越大，一直歪着长。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搬新农村，老村子要南移百米，迁到小河边。那时它已经两米多高了。老屋拆掉了，它也被挖了丢在老菜园里。几个月后新房建成，诸事初定后，父亲终于想起了那棵树。它已枯枝败叶，毫无生命迹象。父亲还是把它移栽到了新房前台阶左侧的台基边。母亲说，死都死了，还栽什么呀？父亲说，我看了它的根，还是活的。

它真的就活下来了，不久就重焕生机，长出了新叶。让我们见识到了生命力的顽强。

只是它的树干再也长不直了，斜斜地歪向路边。父亲只好在台基边用一根树桩撑住它。它新长的枝干却开始直立向上，蓬勃生长了。这棵树干干枯脱皮顶上却枝繁叶茂的歪柏树，许多年里都是我家一道独特的风景。

前几年，台基下的大路铺了石子，越来越多的车从门前经过。虽然通车并没问题，但一棵歪向路边的树总会让行人有些心理压力。我们商量要么把它砍了，要么把它移栽到河边去。砍，是肯定舍不得下手的，它是老屋留下的很好纪念。看见它，就会看见以前的老屋、老村子，还有我们儿时的时光，许多消失的岁月。很后的决定是找个人多力量大的时候，把它移到小河边。

腊月的时候，一辆货车给邻村拉土，压塌了桥上的一块预制板，一个车轮悬空，但幸而没有翻到河里。司机一定吓坏了，开着有些变形的车歪歪斜斜地从我们村前经过，不知怎么就刮到歪柏树了，而且一下子就刮断了。

母亲正好看见，责怪说，真是稀奇！走过多少货车都没刮到过树，你怎么就把树刮断了？司机苦着脸说，我也不知道今天怎么那么倒霉，路过桥，把桥压塌了，路过树，把树刮断了！说完径直开着车走了。

父亲回来后埋怨母亲，你怎么不拦住他啊？至少要他赔一棵树苗啊！母亲陪着笑说，也是啊，他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说，我看他样子，好像魂都不在身上了。

一棵树苗也值不了多少钱，父亲是心疼。那棵陪伴我们多年的歪柏树，那棵见证了四十多年岁月变迁的歪柏树，以我们意想不到的方式，猝然走到了生命的终点。

父亲默默地收拾残局，将歪柏树断裂的两截变成了两根大木桩，栽在台基边做晾衣架用。村里人看了好笑，谁拿这么粗的树干做晾衣桩啊？我理解父亲的做法。

所以，我回家时，只看到了两根新桩，再也看不到那棵歪柏树了。不过，每次看到那两根木桩，我真的觉得，那棵歪柏树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