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三月的繁花,等待雨后的彩虹,等待一汪清泉,等待一个漫长而迷藏的梦。
黄土高原的庄稼人有刨开地球的勇气,却在那片土地上挖不出一汪能养活人的清泉,无奈得让人心痛。
小的时候坐在厚重的黑夜里等水,是脑海里挥之不去的记忆,也是刻在记忆里半甜半涩的乡愁。
夜晚的村庄安静冷清,天上星星挂着几许。母亲悉悉索索地穿好衣服,“吱呀”一声推门走到院子里,对着纸糊的窗户喊:“妮儿,起来,我们等水去,去迟了,桶子都排满了。”
她的叫声惊醒了后院的公鸡,公鸡“喔喔喔……”开始打鸣。公鸡吵醒了村庄的狗儿,狗儿朝着天上“汪汪”地叫,接着好几只一起叫,狗叫声在整个村庄上空荡漾,村庄更显空旷辽远。
我迷迷糊糊地穿好衣服,懒洋洋地往院子里走。母亲早已挑着水桶在门口等了,手里提着一个背篓。我接过背篓背在肩上,背篓和我一样高,想着要能钻进背篓睡觉就好了。背篓是用来装猪草的,母亲会在我等水的时候去对面山上拔一背篓苜蓿喂猪。
天还黑,星星微弱的光幽幽地照在大地上。路两旁的树木,路埂上的杂草,隐隐绰绰。远山在夜的包围里神秘诡异。我和母亲沿着熟悉的小路往泉边走。我半眯着眼睛拉着母亲的衣襟,恍恍惚惚,身子被背篓挡着,怎么也靠不到母亲身旁。走着走着,露水打到脚踝上,“激灵”一下清醒过来。草丛里不知名的小虫子“蛐蛐”地叫,听到有人走来,许是屏住了呼吸,悄然无声了。
泉在山沟深处的树林里,大概有半米深的一个大坑,坑周围用石头围筑了,上面用树干和麦草搭了一个棚子。
越往林深处走,阴凉的感觉越明显,一种长尾巴的鸟突然间发出一声尖叫,“扑棱棱”穿过黑夜远去了。
到泉边,母亲放下水桶,背起背篓去更远的山上拔苜蓿。我看着她黑色的背影渐渐走远,越来越模糊,很后融进黑夜不见了。我一度在想,母亲为什么一点都不惧怕黑夜?现在终于明白,母亲是把黑夜和责任一并扛在了瘦弱的肩膀上。
我坐在泉边的石头上,抱着双臂把头深深地埋在双腿上,突然就不怕这样的黑夜了。我像潜伏在黑夜里的精灵,能看到黑夜里的一切,而黑夜看不到我的存在。微光下泉水从几个细小的水眼里粼粼地往外渗,荡出一圈一圈小小密密的波纹。闭上眼睛还能听到水荡开时发出细细的沙沙声,听着听着我的思绪越来越朦胧……
等我睁开眼睛,天已经露出了灰白的颜色,一切显得清晰了。清澈的泉水流了有两勺那么深,我捧着木勺,轻轻地一勺一勺把这珍如泪滴的泉水盛进木桶里,装得满满当当,从旁边树上摘一把树叶铺在水面上。边玩边等母亲回来。不多一会功夫,泉边陆陆续续已经排上了八只水桶。
窄窄的小路转角处背着满满一背篓苜蓿的母亲蹒跚走来,整个人陷进了青绿的苜蓿中,像行走的草堆。
那会的我没有力气背回家一背篓猪草,更没有力气挑得起一担泉水。母亲先挑回水,再到泉边背回苜蓿。而我始终跟在母亲后面,仰望着她的背影,只想快点长大。
家里有两个大瓷缸,一个用来装泉水,一个用来装下雨天从屋檐上接的天雨水。泉水用来吃,天雨水用来洗和喂猪。不能浪费水,这个从小我们都懂。
遇到农忙,母亲多是天没亮就下地,顶着星星才回来,胡乱吃点,倒头就睡。晚上起不来去挑水了。白天我瞅着泉边没人,拎着一只小桶去提水,若是有水,先美美地掬一口倒进嘴里,甘洌的泉水清甜凉爽。喝完水提着水桶一摇一晃往家走,天气炎热,太阳落进水桶里,被摇晃的波光粼粼,支零破碎,在水里荡来荡去,但怎么荡都荡不出热气来。
等水的日子远去了,等水的村庄远去了。用上了自来水的母亲依然保留着以往的用水习惯。下雨天接一缸水用来洗涮,她说:“以前缺水,现在也得节约用水,要多少个泉眼才能流满一缸水呢。”
作者简介:程洁,笔名晨曦。热爱文字,喜欢弹古筝。文章散见于省内外部分报纸及期刊,用文字记录生活,追忆岁月中点滴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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